“自性”之语：女艺术家崔岫闻答问录

2011年4月，崔岫闻的《“自性”之语》个展在重庆举行。展前，著名策展人、批评家黄笃对她进行了采访，两人就崔岫闻的艺术创作以及当代艺术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讨论。以下是采访录：

黄：我看到你去年秋在今日美术馆的个展，主题是《神域》，我还是很有感触的，我觉得这个展览本身它探讨的并不光是我们看到的身体本身，还有一个身体跟人的关系、心理的关系，我想问的是你在作品里面是不是把身体看做像一个凝结了很多东西的器物？

崔：我觉得你这个角度挺有意思的。我倒没这么想过，你说的可能是因为有凝结了一些信息在上面，但实际上，我当时是想，虽然我用的是一些人的身体，男人的、女人的，我要表达的是一些身体以外的空间的事情，我觉得它是一个超物质世界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我在继续探索一些和人有关的一切，关于人性深处的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可能性。

黄：你作品里以身体作为媒介探讨一些人性的、精神性的或心理性的一些问题的时候，它的出发点是什么？

崔：在我的创作中这个出发点也一直是我的一个方向，那就是精神层面的探索。其实最早在我画油画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图片阶段是一个在精神结构上不断完善的过程，而到《真空妙有》这个系列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进入到了精神空间思考的阶段。《真空妙有》这个系列就是进入精神空间后所思考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呈现。但是，到了《神域》这个状态的时候，是通过拍摄的整个实验性的过程来拓展人性深处我们所拥有的知识性的、经验性的这种对人性的判断。这种实验对艺术家来讲，它不是一个既定的目标，它是一个未知的探索，你不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新的发现，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但是会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你，一种很抽象的力量，但是你就要这样去做，《神域》基本上就是这样被直觉的力量牵引着，之后就去拍。

黄：那我觉得好像很难界定你的这个作品，因为《神域》它既有舞台性，又有表演性，又有戏剧性，就是说怎么去理解这个作品。当然，我自己从一个观者的角度去看的时候，很难用一个纯粹视觉的、艺术的角度去解读这个作品，这是我觉得是《神域》这个观念的核心。这个观念、核心里面特别有意思的是就在于它的模糊性，这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因为，以往我们在谈论身体艺术或行为艺术的时候，只把它界定在一个范畴里去谈，是吧？

崔：对。

黄：那么，其实在你的作品里，它涵盖的比较大，但是呢，我觉得另外一点也比较有意思。我们如果按照以往的对身体艺术讨论的时候，不得不谈西方，好像如果不谈，或者没有一个关系，我们就很难谈出我们的价值来，因为我们不能孤立地谈我们自己，那么，我们必然谈到一些关于身体的、艺术的一些探索的问题。在西方的艺术里，关于身体的问题一直是一个理性的判断，理性的判断有逻辑性，有它的空间关系，有它的思想的语境等等，那它作品里面的这种理性的解读也很清楚，比如说，它经常把身体解读为一个自然的身体、一个科学的身体、一个社会化的身体、一个道德的身体，当然，我们也可以视为一个艺术的身体，但我觉得在你的作品里面探讨的好像不是这个方向的东西。

崔：是的！

黄:因为，你也没有探讨伦理是什么、道德是什么，也没有讨论科学是什么，因为科学的身体是可修改的，化妆啊之类的，那我想这里面我们是否可以探讨一个问题，就是西方关于身体艺术以外的一种来自另外一种解读的方式是否在你的作品里面就能反映出来？比如说《神域》，但是这种是否，我说的是是否啊，因为我不知道，是否和中国的诗意、诗性有关系？因为这种诗性的东西，它强调的更多的是一种悟性的东西，感悟的东西，它很难用一种逻辑语言去描述，所以你的作品里面，你也可以把它解读成表演，也可以把它解读成戏剧，是吧？这个是不是你有的那个方向？

崔：对，我觉得你这个解读特别有意义，而且比较准确。你刚才说的那几点，比如说一种诗意和一种感悟，这些都是和我对事物感受的通道、表达特别对应和切合的。但我感悟性的东西多于诗意的表达。诗意以外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们中国人对这个事情的理解和表达，这跟西方方式完全不同的。西方的思维方式相对比较具体、逻辑，东方抽象和不确定性更多些。我们中国人用禅的境界思考问题，表达问题的时候，西方人就解释不清楚，交流基本就没有回路，这两个领域里就没有对应的通道。比如：我们说境界，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说觉悟，他们的语境里也没有。但是，实际上，我的整个艺术的成长历程就是在一个不断觉悟的过程当中，我觉得这是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方向，而且，我就是觉得生命的觉悟对于我整个艺术创作历程可能是最重要的，作品的呈现只是一个视觉表达方式。艺术对我来讲就像是一个修为的工具，一个通道。就是我一边用艺术的方式实践，一边去表达或体会我对生命的感悟。像你刚才说的，这个身体和西方现有的语境里认知的身体，它不在一个层面里，我觉得在我的作品里头，我根本就没想过身体它是什么，也没想过身体它不是什么，因为我要表达的是身体以外的空间的事情，身体只是一个载体。但是我有一个很恒定的标准，就是在我选择模特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有一种能力，就是进入另外一个空间思考问题或者跟自己呆一会的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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